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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寒門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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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楊明流】的失態似乎只有那麽一瞬間, 那句喃喃之後,他的表情已經恢覆了以往。

他仍舊是那副帶笑的樣子,甚至還滿臉歉然地解釋了一句, “我沒料到, 夫子竟是如此想的。”

“問心無愧……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, 做起來可真是難極了。”

【楊明流】臉上露出像是十分感慨的神情,接著又嘆息,“想來這位前朝武帝還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。”

方暇:“……”

雖然他剛才那番話確實存著“說服【楊明流】、給自家崽正名”的心態, 但是這人態度轉變得這麽快, 總叫人覺得心裏怪不踏實的。

這種明明非常墻頭草的行為, 偏偏被他說得這麽一臉真誠, 讓人不禁去想他就是打從心眼兒裏這麽覺得的。

不過方暇可一點都不認為事實就是如此。

方暇對【楊明流】雖然沒有那麽深刻地了解,但也深深知道這人沒那麽容易改變想法, 起碼不會因為他的幾句話就改變立場。

這會兒對方這麽順著他說話, 方暇的第一反應就是——有、陰、謀!

當即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。

【楊明流】自然看出了方暇的態度,他似乎是有點無奈,“夫子不必如此。”

他又正色:“夫子今日這一番話實在是振聾發聵,明流近來多有困宥之處、險些步入迷障, 多虧了夫子指點迷津,才不至於深陷泥淖。”

方暇:“……”

這話說的真好聽, 態度也真真誠, 他差點兒就信了。

差一點兒。

冷靜下來之後,方暇越發警惕了。

【楊明流】這下子是真的想嘆氣了。

他甚至都想摸摸自己的臉,看看自己這會兒是不是一副騙子相。思來想去, 覺得還是楊守澈這張臉的問題——真是太過年少、難以取信於人。

【楊明流】這次還真的是真心實意道謝的。

有些事當深陷其中時, 縱然他也要陷入“當局者迷”的困境, 便是差得那旁人一兩句點播, 只是許久都沒有人敢點撥他了。

問心無愧……

好一個“問心無愧”。

事變時移,他確實再也回不去當時年少。

但問及過往種種,他卻也未曾悔過,每一步都是他走的道。他只是欠了些運氣,不像少年“楊守澈”一般,有一人始終如一地站在他的身側。

這麽一想通了,身上的枷鎖一輕。

【楊明流】陡然生出一種預感,這次、他真的該走了。

只是看著對面仍舊一臉警惕的青年。

為什麽警惕?

當然是擔心他的存在於那小子有礙。

他突然有點嫉妒那小子的好運氣了。

自己“幫”了那小子那麽多,最後稍微討點利息、不過分吧?

【楊明流】緩慢地眨了一下眼,兀地輕笑了起來。

朗月清風,枝頭新雪。

方暇被這笑容笑得晃了一下神,回過神來之後,深深覺得那笑裏充滿著不懷好意的意味。

不過這會兒功夫,【楊明流】已然開口。

“先前楊守澈問我可有心願未了。”

他註視著方暇,眼睛彎了彎,“在下這兒確實有一心願,倘若了卻了,說不定就要從哪來回哪去了。”

對比楊守澈平時的守禮克制,【楊明流】這會兒的註視實在有些直接了。

雖然被看兩眼也不會少塊肉,但是在這目光下,方暇還是忍不住頗不適應地偏了一下頭,心底又納悶兒:不就是被看兩眼?他又不是這個時代的大姑娘,還不能被看了?!

這麽想著,方暇又盯著人看了回去。

【楊明流】也沒曾想,自己居然會得到這麽一個有意思的反應。

他眼底略過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,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多大的變化,而是接著:“不知方公子可願幫我了卻這個心願?”

說實話,方暇一直覺得被【楊明流】叫“夫子”怪怪的,但是這會兒被他一句“方公子”叫得更難受了——還不如叫“夫子”呢?

不過,現在比起糾結這一些細節來,方暇的關註點落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。

“這個心願了結,你就願意離開?”

其實把【楊明流】送走的關鍵點不在心願不心願的,而是他本人願不願意走。

方暇那會兒和楊守澈說的“了卻心願”的說法,只不過是按著這時候一些妖鬼精怪的傳說往下順了順,反正最終目的都是一個,讓【楊明流】心甘情願的離開。

方暇這會兒這個問題當然也不是隨口問的。系統商城裏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,方暇前段時間為了把【楊明流】從天命之子身上分離出來,在裏面好好逛了一圈,倒是有不少收獲。

“言靈”這個能力就是當時的發現,當然以方暇現在的身家,就算把他賣了也買不起全套的能力,不過削弱版的一句話“試用裝”還是在他承受範圍內。

被削弱後的言靈沒辦法直接讓【楊明流】“心甘情願”地走,但是通過這種委婉的方式還是能達成目的的,也就是說這會兒【楊明流】只要點頭答應,一旦他說出來的這個心願了結,那他到時候不走也得走了。

不過,方暇卻不覺得情況會這麽容易。

按照他對【楊明流】的了解,這人乖乖配合的可能性,簡直比青天白日見鬼還低,不過難得的機會不試一試還是怪虧的。

感謝洪子睦的貢獻,方暇這會兒的點數還是揮霍得起這一次試探的。

想是這麽想,但方暇卻沒有料到【楊明流】在片刻的若有所思之後,就那麽一口答應了下來。

“是。”

他甚至沒有在畫中給自己留有什麽可以鉆漏洞的餘地,就這麽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個單字。

【楊明流】給的回答太痛快,方暇都有那麽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
他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今天的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啊?!

方暇都這麽懷疑了,和【楊明流】相處時間更長的楊守澈當然更不相信。

[你想做什麽?]

[你想對方夫子做什麽?!]

楊守澈接連問了兩句,那語句中細微的不同之處讓【楊明流】稍顯訝異地挑了一下眉:原來這個時候的自己還沒有蠢到那麽一無是處的地步?

[夫子?]

【楊明流】意味不明的重覆了一遍這個稱呼,但卻沒有繼續說下去,而是反問:[你以為我想做什麽?]

楊守澈被這話問得一噎,一時之間竟然回答不上來。

但是總覺得對方想做的不是什麽好事,他又道:[你若有什麽心願只管告訴我,這是我的事……]

[你幫不了。]

【楊明流】不客氣地斷了他,稍顯不耐道,[你要是不放心,只管在旁邊看著,倘若我做了什麽不妥當的事,你將身體搶回去就是。]

【楊明流】三言兩語的把楊守澈堵得啞口無言,但是面上仍舊是一副含笑的模樣,一點也看不出心裏到底是怎麽刻薄少年“自己”的。和心裏對話截然相反的,他以一種相當耐心的姿態等待著方暇的回答。

方暇當然是答應的。

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,就算裏面是秤砣餡兒的,也得先咬一口試試啊。

誰知道錯過之後還有沒有?

也因此方暇雖然還十分懷疑【楊明流】的用心,但是還是很快就道:“好,你說。”

【楊明流】像是對這個回答早有預料一樣,神色並沒有多大的變動,只是眼睛的笑弧稍深了一點,他擡手做了個附耳過來的姿勢。

方暇在心下道了一句“果然”。

得要這麽說的事,一般都不簡單。

雖然心底這麽想著,但方暇還是湊過了耳朵去。

【楊明流】感受著隨著兩人距離的逼近,一下重過一下的心跳聲。

這當然不會是他的,畢竟世事浮沈那麽久,甚至連生死都經歷過數回,他的心早像是就一口波瀾不驚的古井,便是心動,也只是投入石塊激起的點點波瀾、很快就會恢覆了以往的平靜。像這種少年人才會有的洶湧情緒,他還真是許久都沒有體會過了。

有些新奇又有些陌生。

【楊明流】輕輕笑了一下,伸手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腕。

幾乎碰觸的同時,他就立刻感受到了另一道意識對身體控制權的爭奪。

他稍顯意外揚了一下眉:這還真是,居然連碰一下都不給?

【楊明流】抵抗著那搶奪感的同時手上使力。

身前人被拽的一個踉蹌、往這邊栽過來,【楊明流】也順勢起身。

兩人的臉一下子貼得極近,唇.瓣相碰,比起一個吻來,這更像是牙齒的磕碰。

就在【楊明流】嘗到唇齒間血腥味的那一瞬、另一道意識發瘋一樣的要將他驅趕出去。

震驚憤怒不敢置信,種種心情混雜在一起,掀起好似海中風暴一樣的巨大波瀾,那翻江倒海的情緒甚至讓同在一個身體的【楊明流】也有所感。

【楊明流】輕眨了一下眼,舔了舔唇上被磕碰出來的血痕,也不再抵抗,從善如流地順著這力道離開。

他可從不幹虧本的生意——

走之前,總要討點利息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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